【万聆】雨屋 其一
聆秋露将伞柄往肩上倾了些许，视线自坠雨的伞沿处斜斜抛入空中，目之所及，仍是压顶多日的厚重墨云。
今儿个雨小了些，还算是好的了，聆秋露想。往前推几天，雨势端的是一个壮阔宏伟，雨声配得上一个吵嚷闹杂。
她将怀里的几册书揣得更紧了些，顿足一错，避去一潭泞水，又将伞又往下压了压，这才快了归家的步伐。
好在屋子离这处并不多远，眼见又是一团暗影盖下，聆秋露缩了缩肩，肩背侧去往门上一撞，混乱的脚步声连同木门旋出的悠长刺耳的吱呀杂响在狭小空间中扩了又扩，惹人皱眉。
“雪夜，”她微微扬了声，又折下身来，将布着淋漓雨珠的纸伞斜搁在一旁，随后才道：“我回来了。”
内间里有人闷闷“嗯”了一声作答，随后又是稍显气促的一句“你先不要进来。”那声音明显不稳，像是叫人用单指顶起的盛满了水的碗中徐徐泛波的液面，看着忧心，听着也忧心。
聆秋露将怀中书册随手搁在一旁，黛眉微蹙，瞧着似是不太放心屋内那人，“你的声音听着不太好，”她边说着，边执起一本书，用臂上纱袖轻轻抹了抹书封，拭去浮凸在上的零星雨水，“无碍吗，雪夜？”
又是好些时间在屋外雨打声中滑去，直到聆秋露将几本书都拭过一遍，万雪夜才深叹一口气，回道：“无大事……不过是些小麻烦，”她微顿一下，“你可在外等等。”
聆秋露将这些书垒作一摞，闷着声儿答道：“不愿同我说吗？”
万雪夜未应。
两人隔着段距离，莫名的沉默如屋外雨幕般掩上这方小屋。
最后是聆秋露没能再静下去。她如同万雪夜先前那般长叹了一口气，“抱歉。”
然而万雪夜这回却答得极快，“不打紧，”随后她该是在犹豫着些什么，但又担心聆秋露思虑太多似的，顿了会儿再开口，话音中带了些犹疑与稍些谨慎，“你……你进来罢。”
她本就是不太善于吐露心迹的性子，要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紧张是没可能的。然而聆秋露在外间，两人之中闭着一扇薄旧木门，屋外更有骤然瓢泼起来、砸出“沙沙”密响的大雨，万雪夜只得按下赧意，迫着自己放大声量，好叫聆秋露听着。
偏偏不巧，她念出第一个字音时，遥远的云间正也破下一道惊雷，盖去了她大半的声响。待到这几字落入聆秋露耳中时，也仅是小小声的一句，如同僵去的鸟雀附在耳边随着气息渐弱下去的末歌。
聆秋露晓得她性格如此，便也不加言语，只是半掩唇角轻笑了几声，又抬手捋了两捋微垂的额发，这才抬步进屋。
她叩了叩门，道了句“我进来了”，手上一推，便进了内间。
这屋子是她同万雪夜一同弄来的。屋子并不大，且两人因先前遭过一番闲言碎语，如今也不太爱在人多的地方住，因此屋子极其偏僻，像是被人随手丢弃般，落在这处少有过客的无名之地。
屋子里头粗略隔了几个小间，两人亲密，睡一块儿是没什么尴尬难言的，故而寝室也只有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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